我得了一種叫做「容易出戲症候群」的病所以離職了|腦男

腦男Leo
8 min readAug 2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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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出戲症候群」是一種很罕見的病,有這種病症的人,比較難享受看電影、小說或漫畫的樂趣,因為很容易就發現劇情的矛盾、邏輯的不合理、角色的僵硬行為、情緒的過度誇大、刻意的事件巧合、粗糙的特效等跡象產生質疑,而無法投入其中,或更極端的 — — 經常發現自己正在看電影(或其他媒體)這件事。

這跟「自願暫停懷疑」的普遍心理現象相反,自願暫停懷疑指的是對於上述的跡象能夠輕易的忽略,使人可以忘我的融入劇情,享受深入的觀影體驗。

經過調查與研究顯示,患有「容易出戲症候群」的人們,還有一種特別的共同現象:他們都有特別突出的洞察力、抽象思考能力、不受外界影響的專注力、異於常人的勇氣等等,且都認為自己不是身體,而是一種無法描述的存在體。

這樣的人在生活中有些困擾,以下是來自一位案例「N先生」的匿名自述。

N先生:「當時,我正在電影院看一部很特別的電影。

內容是關於人們在某個星球上發展文明,卻反覆的被貪婪、權力、慾望、恐懼不斷自我侵蝕,進而產生貨幣體系、階級制度、戰爭衝突、濫用科技、種族或性別歧視等社會現象。

而電影的主人翁是一個每晚都會上某遊戲論壇「職場甘苦談哈拉版」討論兼抱怨關於工作瑣事、薪資低落、未來迷茫等議題,直到深夜睏了才睡的苦逼機電工程師。

與其他網友的激烈爭論、互相嘲諷笑罵、協助彼此人生規劃等社群活動,都可以幫助他抒發情緒,找回尊嚴,刷刷存在感,也讓他度過許多慢的夜晚。

這樣的人生已經持續好幾年了,成為一種習慣,大家也都慢慢接受與認同這樣的生活方式。

我看到這裡幾乎要窒息,因為這個劇情完全是我的人生寫照,我的現實跟電影劇情全部亂雜在一塊,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我不斷想著⋯這只是一場電影、這只是一場電影⋯突然我意識到,如果透過說出這句話,或許可以讓自己感到清醒、減輕痛苦,跳脫這個鬼人生。

於是我似乎理智斷掉 — — 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直覺的站起來質問全場觀眾:「為什麼我們要看著一片投影幕大哭大笑!?不荒唐嗎!」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像是提醒了自己什麼。

「不要打擾別人看電影!」「坐下!擋到我了!」「不要吵啦,出戲了!」叫罵聲此起彼落。

沒想到反彈那麼激烈,為了不要犯眾怒,我只好尷尬的坐下。

可是不一會卻又陷入劇情中而萬分痛苦,所以我又站起來大喊:「我們看的只是空白的投影幕!劇情不過是光線的投影,你們沒看出來嗎!」回想起來,我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講這種廢話。

「喂!有完沒完!?信不信我扁你?」「保安、保安!有人可以這樣吵了又吵吵了又吵嗎?」

雖然我想出去,可是發現人們全部擠在一起,動彈不得,另外其實我也不想浪費電影票錢。

我難受的坐在那兒,問自己底為什麼要來⋯看這種電影⋯受這麼一遭⋯如此在內心掙扎糾結。

我感覺每分鐘都像一年一樣長,對我來說,這一部電影已經連續不斷演了三十幾年,就跟我的歲數一模一樣。

當我又想站起來的時候,身後的觀眾用力拍拍我的肩膀,給了一個「小子,你敢再站起來就賠我一張電影票」的眼神。

於是我只好坐下,不過這次,我嘗試專注在影像之間的空隙,分鏡之間的閃爍,對白之間的寧靜,我發現找到一些可以讓自己維持在出戲狀態的方法,那我就不會那麼入戲而痛苦了。

後來看到你寫的那篇《容易出戲症候群》研究報告後,才發現多處符合,我好像得了這種症,所以趕快來找你諮詢。」

以上是N先生特別的經驗分享,請掌聲鼓勵鼓勵。

談到這裡,我安慰他說:「我知道你說的是事實,但是這個行為…不然你以為人們去電影院是要幹嘛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那次事件之後,我的人生完全不同了,我感覺自己不再是自己…呃…我的意思是說,我感覺我的人生好假。」N先生說。

「然後呢?」我好奇的問。

「然後,比如說,工作的時候,我會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不一定要在這裡做重複無聊的事,或為了每個月的少許薪水出賣自己的青春,所以我開始觀察週遭的同事,發現他們非常投入的在做他們的工作,即便他們下班之後也會瘋狂抱怨,但就好像中毒一樣不斷重複這些行為。」

「然後你做了什麼?」我接著問。

「我觀察這件事幾個禮拜之後,我感覺就像想要離開電影院的衝動,我受夠了這種劇本,所以提了辭呈。老闆噴了我一堆挽留的話、又恐嚇我外面找不到條件更好的工作,而我只是看他口沫橫飛,等他感覺自己渾身解數,覺得已經成功挽留我後,我就默默的拿著行李離開了。」

「哇,你太冷靜了吧!」我表示敬佩。

「就只是突然看懂了吧…然後我也不去遊戲論壇跟網友聊天了,我覺得自己少了那種無力感跟壓抑,所以沒有去抒發的動力了。」

「那麼你的收入呢?你不是有房租或女友什麼的開銷?你父母同意你離職嗎?」

「喔對,當我面對他們時…我也覺得他們好假,他們為了我的收入停止而陷入恐慌,不斷說服我打消這個念頭。可是我想想,這關他們什麼事?這是我的人生欸,我不是他們的賺錢機器吧,這種心態到底是怎樣我越來越困惑。另外對於開銷,我也不管了,那個我擔憂好幾年的東西,我真的不想把自己的注意力無止盡的放在那上面。」

「真是…太神奇的轉變了,那麼之後呢?」不知道為啥我越聽越澎湃。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們說,他們就像電影院的觀眾一樣暴怒,覺得我瘋了,破壞他們的期許,打亂他們的心情,讓他們不知如何是好,而且逼我回到原本的人生狀況。剛開始我很難受也很自責,但我就回想,這就跟電影院的情況一模一樣耶,我看著他們演戲,表情如此生動,而我只是看著。我觀察到到影像之間的空隙,分鏡之間的閃爍,對白之間的寧靜,我感到自己意識很清晰。」

「嘖嘖嘖…」我敬佩到沒有形容詞了,「請接下去說吧。」

「那些我覺得很「入戲」,沒有發現自己在「看電影」的親朋好友,都漸漸離我遠去了,我一點都不傷心,反而覺得更輕鬆了,我覺得人生終於像是自己的了。後來我退了原本的租屋,把剩下的帳單債務什麼的繳清,也退掉了保險或其他我需要不斷花錢供養的東西,總之就是讓自己從那個環境…從體制脫離吧,我覺得我不再需要那些東西了。之後剛好搬去鄉下朋友多出來的空房子,租金很便宜,環境很舒適,我也在那邊認識了新的對象,她跟我也有同樣的經歷跟感受,我覺得我們很投緣,這一切很神奇不是嗎?」

我知道他講的正投入,所以我沒有搭話。

「後來我重拾以前的興趣,我是玩樂團的,我也喜歡旅行,我也喜歡做飯,我也喜歡自己動手做東西,我也喜歡寫日記,我也喜歡健走,我也喜歡閱讀,總之,工作之後荒廢掉的興趣,現在全部拿回來了。不只這樣,我的興趣越做越好,新認識、有相同興趣的朋友都會開始來問我心得分享,或願意花錢買我做的東西、請我去現場表演等等,我的收入雖然沒有以前穩定,可是我發現非常足夠而且多元,就好像生命支持我往這個方向繼續發展似的。」

「真是太為你感到開心了!」我感覺被他的喜悅給傳染,心情非常好。

「生活穩定之後,我就開始思考與回想在我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我在想,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場長達一輩子的電影,而我們是劇中的角色,用這個身體現場體驗這些劇情的抑揚頓挫,而且,似乎還可以改變劇情,只要我們真心那麼希望的話。」他摸摸鼻子又抓抓頭「嘿…我可能想多了吧,這個想法一直在我心裡沒有跟別人說過,不然大家又要認為我瘋了。」他看著我,希望我不會把他當瘋子。

我深呼吸,然後認真的,用全部的注意力看著他,並說:「我知道你說的是事實,但是不然你以為人們轉世來三維地球是要幹嘛的?」

他大眼睜睜的看著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接著像是覺察到什麼似的, 訝異的問「你…也得了『容易出戲症候群』?」

我哈哈大笑「那個名詞是騙你們的啦!因為「覺醒」這個詞被用爛了,所以換個名詞告訴大家這個現象罷啦。」

N先生知道覺醒是什麼,他有些朋友會談論覺醒,就像突然發現自己的人生出戲了、醒來了,看懂一些事情那樣,然後就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之前看不懂,原來這就是覺醒啊。」N先生感覺自己被騙了,原來自己不是得了病,而是覺醒了,他好氣又好笑,輕鬆的打我一拳:「靠杯喔!」

現在換我分享自己的「容易出戲症候群」心得了:「其實也不是真的要出戲,看著一片空白可不有趣,只不過當我們過度認同電影或人生的內容的時候,有個機制可以維持距離,不致失心瘋罷了。並且記起自己是一個靈魂,可以隨自己的渴望改變人生處境,而你已經不自覺的掌握方法了,非常優秀!」我給他一個大拇指。

「我是一個靈魂?原來我真的不是這個身體,原來我真的在看電影,原來我的感覺一直沒錯…。」他喃喃自語,眼光泛淚,好像終於解脫似的。

「好啦,不用擔心啦,你不但很正常,而且不能再正常了,你只是一個『發現自己是誰』的人。而其他人就像你說的,入戲到忘了自己在看電影,他們陷入自己的劇本中,並且無法自拔。你也看出來了,整個人類社會都是這樣,他們『看不見』你看見的東西,他們都『自願暫停懷疑』這一切的真實度。不過,他們也有自己會出戲的時刻,每個人時刻不同,但終究會發現的。」

「謝謝你!!」N先生點頭認同,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光明,心情輕鬆了許多…不,是非常非常的輕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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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男Leo

祂用心智神乎其技,非人信念可思其議;我等謙卑領受奇蹟,樂將恩典共福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