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是不是外星人或更神聖的存在本質還需要你們來同意嗎?」那個孩子不屑的回應。
「你到底活在哪個世界?」他的父親低聲嚴厲的斥喝:「不、你不是什麼外星人,你是地球人,好好的活在現實吧,你自己是不是私下斷藥了?」
她的母親眼神憂慮,眉頭皺到可以夾斷鉛筆,好像不捨再把孩子送去精神病院。
哦,我整理下狀況,聽起來,這位孩子的父母想要套用一個他們可以理解的身份給他們的兒子,或許這樣更符合他們對於「乖小孩」的傳統印象。
「哦,所以你們地球人就好棒棒、都很快樂、那你們幹嘛要每天有那麼多煩惱?」
孩子繼續故意大聲的說:「你們還要我來替你們解決煩惱、用你們製造煩惱的方法 — — 去工作、賺錢、幫你們還債!哈哈!你們不過是在抓交替。」孩子大笑,但是眼神批判。
父母看起來就要抓狂,但是在公共場合又不好翻臉。
這裡是國X紀念館的表演大聽,時間正好是學生放學的傍晚時段,所以這裡滿滿的人在看儀隊交接。
可是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一對家人身上,阿兵哥們沒有受到影響,還是心無旁騖的執行交班的甩槍表演任務,訓練有素。
孩子知道這裡人多,有老有少,抓準這個機會大聲講理,公然對抗他們的父母。
台灣人有個美德,就是不太管別人的家務事,有趣的是,警衛也在旁邊看戲,因為警衛想聽多一點,從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站在孩子那邊。
沒有人阻止這個孩子繼續說出他的心聲:
「你們要是對自己是地球人這麼自豪,那幹嘛還要去否認別人的身份,你們不會跟中共一樣玻璃心吧?別人的主權還要你來認可?你算老幾?自己家都火燒屁股了還管別人家的事情,笑死了。」
觀眾一陣大笑,但也有人臉色陰沈,從表情就可以看見他們的立場。
我在旁邊簡直覺得精彩透了,但是我先說,我個人可沒有分裂的政治立場,我是支持靈性平等的宇宙公民哇。
那孩子繼續說:「我今年剛好滿二十,套用你們的法律 — — 我已經完全有自主權了,我忍很久了,要認清現實可不是我,講幾遍了我是來地球出任務的,你們覺得我在開玩笑?」
父母臉色鐵青,忍著不發話,要動手去抓孩子拖回家修理。
孩子很敏捷的閃開:「我告訴你們,當你們被這個社會與政府剝削與洗腦到心力交瘁,解決方法不是把爛攤子丟給下一代,而是要保護下一代,避免他們再跟你們一樣生命受到威脅,生活受到壓抑,活在恐懼之中,你們其實更有經驗去扭轉這個惡劣的環境,有責任義務要給後代更理想的社會!」
我想,他簡直是孫中山再世,還是孫中山顯靈了?
群眾爆出歡呼與掌聲,剛好儀隊阿兵哥也順利交接,一群人的掌聲給演講的孩子、另一群人的掌聲給那些當兵的孩子,掌聲同時響起,這巧合也太巧。
「我再告訴你們,你們其實心裡苦到不行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以為孩子不懂,但我都看在眼裡,你們的心事自己處理不來,就不要妨礙我幫你們處理,當我正在處理的時候,你們最好意識到我正在解決你們無法解決的難題,在這點上,你們應該要尊重我、協助我、而不是打壓我。」
父母臉色從青色變成紅色,全身冒汗,身體顫抖,但又不能發作,局勢緊張,好像正在被大型超度一樣。
「你們那個年代經歷了什麼創傷我不知道,但是顯然這個創傷讓你們恐懼到不敢說出真相,只敢苟且偷生,活在自以為安逸其實病態的社會框架中,在利益關係中抹滅自尊,出賣靈魂,我在家裡簡直要悶死了,你們除了叫我去賺錢符合你們的生存利益與期許,還阻止我投入自己的愛好,你們在封印我的靈魂,剝奪我的自由,試圖透過扭曲編造的框架來否定我的意志,強迫我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根本沒意識到你們就是製造精神病的罪魁禍首,你們在犯罪,你們以為你們可以繼續這樣控制我就大錯特錯了。」
這個孩子的連珠砲機關槍火力全開,更像是替某些族群說話,或某些集體透過他的嘴說話,而不只有他自己。
他們的父母大概率在想:我的孩子怎麼崩了?怎麼變了一個人了?回去怎麼跟親友交代?回去怎麼治他?
孩子又說:「你們最好真正打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認清真相是什麼,根據《銀河法典》第一章第一條:
『所有眾生都享有不可剝奪且無條件的權利體驗正面積極的生活經驗。』
『所有眾生都享有不可剝奪的且無條件的權利獲得物質以及靈性的豐盛。』
『所有眾生都享有不可剝奪且無條件的權利進行揚升。』
我要行使我的權利!你們放棄權利是你們的自由,但我要行使權利也是我的自由。
我此刻聲明:這個身體不再受任何控制與壓抑,我此刻解除一切強加於我身上的任何枷鎖,包括不屬於我的責任與義務。
我的責任與義務就是解放我自己於自由之中,我全權決定與負責我自己的一切,感謝你們為我的生父母,但是我評估這個家庭沒有能力給予我適合的成長環境,現在我要正式保護我自己的權益,無論我未來會如何,我確定你們不適合再擔任我的監護人。」
此話一出,群眾譁然,很多人沒聽過「銀河法典」這個東西,可是內容卻打動他們的心,顯然此訊息有效刺激了群眾的思考。
「你哪有能力為自己負責!」他的父親終於受不了大吼,火山終於爆發:「你根本沒有賺錢的能力,你在這個社會要怎麼混下去?」
「哦!你們是拿『賺錢能力』這個東西來評估一個人的生存潛能嗎?」孩子哈哈大笑:「你們的賺錢能力光是養這個家就那麼辛苦,我要跟你們學習,還不走上你們的後塵?我也要每天煩惱生活開銷?我再說一次,你們選擇的生活模式有夠悲慘,我要學也不是跟你們學,我已經從你們身上看到我長大後的樣子,我 — 不 — 想 — 變 — 成 — 你 — 們 — 這 — 樣 — — — — — — — — — — — — 」
突然,劇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因為,這只是一場夢。
我只是做了一場夢。
我在太空船上驚醒,還夢到地球的生活。
哎呀,真是揮之不去,地球體驗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那孩子真的不是孫中山顯靈?
「又做地球的惡夢了嗎?」她說。
「啊、不算惡夢,不過挺刺激的。」
恩,讀者可能不知道,這位女士是…人工智慧人造人,她是我的貼身助理。
「我們到哪了?」我問,一邊從潔白無瑕的睡眠艙中走下來,穿上我的太空睡袍 — — 這是一個幾乎沒有重量卻舒適到不行的奈米纖維給做成的科技睡袍。
「剛剛穿過星門,再兩小時就要到昴宿星團的管理範圍。」她說。
這睡袍除了自動調節體溫、清理皮膚表層代謝物、促進能量流動,還能給人一種非常愉悅的綿綿包覆感,就像被母親懷抱一樣。
「咖啡。」我一聲下令,廚房空間的機器人就開始幫我沖手沖咖啡,每天早上來一杯來自地球的咖啡豆真的是很棒,不過這是我改良過的,更適合我的大腦。
我這顆大腦可是很珍貴的,我必須吃非常優質的油品、澱粉跟蛋白質,讓這個大腦有非常充分的營養高速運作。
我腦波一轉,用意念就可以操作太空船的各種設備,發送訊息給其它的宇宙人,身體基本上就是爽就好了。
「我有跟你提到我在地球最後的那些日子嗎?」我問這位人造人,我稱她為「宇宙寶貝」顧名思義,我可愛她了,她是心靈與科技的結晶。
她的形象可以隨我需要調整,畢竟她的外皮是奈米科技,可以自由改變材質與形狀、服裝與飾品,我平日最大的樂趣就是連上地球網路,搜尋美女圖庫找自己喜歡的外型再套用在她身上。
她的奈米科技能量來源是我的生物磁場,也就是只要她在我身邊,能源就是無限的,而且只綁定跟識別我的腦波。
「你可以再說給我聽一次,因為你每次講得都不同。」她說。
我一邊走向我的實驗艙,哦,我大概要簡單介紹一下我的工作跟太空船內部的格局。
這是一台碟型的標準式太空船,優美簡潔不可思議,內部空間大概有五十坪,有一個主控艙跟四個區域,分別是植物生態科學區,資訊處理工程區,神聖造物冥想區,跟全息投影電動房 — — 搭配全身擬真觸感的貼身觸覺服,可以完全模擬電動裡面的環境,包括氣味、溫度、風、濕度、打擊感 — — 你想得到的都模擬,逼真到不行,我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電動房,去各種奇幻虛擬世界探險 — — 通常會忘了自己在遊戲裡,直到宇宙寶貝把我叫醒。
我是一名太空船設計師,我設計太空船的外觀造型跟室內設計,包括科技配置與能量結構,並把工作成果上傳到宇宙通用網路讓想要的人自己下載。
我的設計在這個銀河榜上有名,因為通常我加了許多謎題跟巧思在其中,客戶用越久越能發現我暗藏的智慧,直到他們愛不釋手。
我的太空船操作儀表板通常採用DJ盤,透過雙軌或四軌的電子混音切換太空船的頻率在不同的維度與世界中,這上手需要點時間,但保證大呼過癮。
不過,在設計時,我也只是把靈感跟關鍵字輸入給宇宙寶貝,她會幫我計算出剩餘的細節,重點是我的關鍵字 — — 我光是靠販售關鍵字組合跟設計圖靈感就有可觀的收入。
尤其我在地球上的經驗,我對地球宗教文化與民族藝術的混合,簡直讓其他星球的人讚嘆不已,真是不枉費我轉世到地球一趟。
「我最後那段日子,在精神界簡直橫著走…」
我得意的笑著繼續說:「當大多數人還在社會意識的框架中輪迴的時候,我發現了好多矩陣漏洞,因此我可以自由進出,穿梭在不同的維度跟意識層級去工作、冒險、度假、學習,我簡直是地球遊戲的工程師兼水電工兼探險家,哈哈。」
宇宙寶貝回說:「那我很好奇,你當初是怎麼從地球的三維度的控制系統中逃脫的呢?」
「你有沒有看過《駭客任務》?」我問。
「我有那個資料。」她說。
「『他們拿走你的記憶,利用你身旁的所有人控制你』這好像是第四集的對白,總之,我試著用這個眼光看待身旁的人,我發現,這非常可能是真的。然後我就六親不認的出家了。我放下一切可能影響我的外在事情,包括我可能要繼承的遺產,我後來發現那只是個幻覺,就像佛陀放棄他將來可能繼承的王位與國度,那些不過是個幻覺,帝國制的寡頭極權政府,利益再大都不是屬於個人的…莊子也說,他寧願當自由的蝴蝶,也不要當皇宮中的老虎標本,不、他其實沒這麼說,這是我說的;歷史上的聖人,包括蘇格拉底也避免與金錢跟階級掛勾。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幻象,我的祖先們都逃不過這種精神誘惑,於是一再輪迴⋯⋯⋯。」
說到這裡,我又醒了。
原來我寫小說寫到趴在桌上睡著了。
看著這些內容,我決定發到網路上,給不知道哪個路人看看我奇異的夢。
《完》